# 爱情于女人
真正的爱情应该接受对方的随机偶然性,也就是说接受他的不足,他的有限性,接受他的存在是没有任何缘由的;爱情不能说是一种救赎,而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建立在崇拜上的爱情会赋予被爱的人绝对的价值,但局外人立刻能看穿这个假象,所以总有人对沉迷恋爱中的女人窃窃私语,说:他不值得你这么爱他。
—— 选自西蒙.德.波娃《第二性》第二卷
真正的爱情应该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两个自由意识以对等的方式相互接纳对方,相爱的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既是自己,又是对方,谁都不会弃绝自己的存在超越性,也不会让自己成为残缺不全,两人会一起在这个世界上追求共同的价值与目标。对相爱的这两个人来说,爱情是借着将自己奉献给对方来揭示自身,并让这个世界更丰盈。二十世纪的法国哲学乔治.居斯多夫在他的著作《发现自己》中很确切的谈到了男人期待的爱情是:
爱情让我们离开自己,并以此向我们揭示自己。在异于我们,与我们互补的人接触时,能使我们确立自己。爱情就像是在我们长久居住的景致里感到了新天地,其中的奥秘即在于:世界是别样的,我自己是他者。不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更可贵的是,是另一个人让我明白这件事的。女人是男人意识在自己的意识根本不可少的角色。
这一点即可说明,对年轻男人来说,学习谈恋爱的重要性即在于此。我们在前面已经提过,司汤达尔和马尔侯在爱情中体会在我自己是他者这种奇迹的惊叹心情。但是居斯多夫接着说:同样的,男人也是女人离开自己又返回自己之过程不可少的中介。这种说法却有偏差,因为女人目前的处境和男人并不是同样的;男人虽然揭示了新的面貌,但他还是他自己,他揭示的这个新面貌会并入他真全的自我个体性中。只有女人也一样是为己存有时,她才能是同样的;这表示她在经济上要独立,她要能投向属于自己的目标,不需要借着中介即能超越自己投入社会群体。在这种情况下,对等的爱情就有可能存在,一如马尔侯在《人间景况》中描写的齐欧和梅之间的爱情。甚至有些女人可能充满阳刚之气,扮演支配者的角色,就像华伦夫人之于卢梭,丽雅之于谢里(参见科莱特小说《谢里》)。但是对绝大多数女人来说,自己一直都是他者,她的为他存有一直都是和她的自我存在两相混合,爱情对她来说并不是让她离开自己又返回自己的中介,因为她没有自己的主体存在;她这个恋爱中的女人,整个人不仅是由男人所揭示,甚至是由他所创造;她的救赎完全依赖于他这个专横的自由意识;他能奠定她,也能在霎时消弭她。她一辈子都戒慎恐慌地面对这个掌控她命运的男人,虽然他并不确切知道她的命运操之于他,也不是真的想要如此;她深知自己在他人手中会有危险,但是也只能焦虑无力地旁观自己注定的命运。他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专横的主宰者,而这个百般不得已成为他者的她却对他带有敌意,因为她在爱情中体会到的是最苦涩的孤独,而不是她深心渴望的结合一体,她体会到的是争斗,甚至是恨,而不是心意相通的高度契合。对女人来说,爱情是在承担自己命定的依附性之同时也能超越这个依附性的最终级努力;然而她即使愿意活在这个依附性里,她也只能在恐慌,受奴役中度日。
男人一有机会便表示:爱情是女人最崇高的自我完成。尼采说:女人作为女人去爱,只会让她更为女人。巴尔札克也说:男人最高层次的人生是功名,女人的则是爱情,男人的人生不断有所行动,女人则只有在自己的人生是不断奉献之际,才和男人是对等的。但巴尔札克这种说法不过是另一种欺人耳目的迷障,因为女人即使奉献自己,男人根本不在乎她的奉献,男人虽然要求她这么做,但他其实并不需要她无条件奉献,也不需要她对他抱着偶像崇拜似的爱情,即使她这么做能满足他的虚荣心;他只有在自己不需要以同样的态度回报她时,才会接受女人这些奉献。他不断劝说女人要奉献自己,而她的奉献又让他厌烦,而她为自己没有用处的付出感到局促,为自己是个没有用处的女人感到局促。只有等到女人能以自己的力量而不是以自己的弱处去爱的那一天,以找回自己而不是逃避自己,以确立自己而不是消弭自己去爱的那一天,爱情对女人来说才会如男人一般,是生命的泉源,而不是致命的危险。在那一天到来之前,爱情是囚禁在女性世界里的女人最悲怆的诅咒,它让女人成为残缺不全,让女人无法自满自足。无数为了爱情受难牺牲的女人都向我们证明了爱情中的不公不义,原以为爱情是人生最终的救赎,没想到它其实是不能孕育生命的地狱。
—— 选自西蒙.德.波娃《第二性》第二卷
# 读《第二性》的感悟
这是一个很好的时代,因为只要有才能,女人也能像男人一样受万人敬仰,女人能通过不断的有所行动让自己为己存有,而不是为他存有。想要为己存有就要挺立在世界面前,把世界当成自己的,去揭示,去创造!为己存有比为他存有更艰辛,但那能让自己是自己,不是诗,不是美,也不是真理。走在为己存有的路上,不要掉进自我证明的陷阱,那是死路。